马凯臻《不得不说的王桂英：困窘的栖居与诗意的歌唱》
马凯臻《不得不说的王桂英：困窘的栖居与诗意的歌唱》
马凯臻
马凯臻 曾为电视编导、艺术类刊物编辑。现主要从事艺术批评、当代艺术家生态研究，以及相关艺术理论的研究与教学工作。
王桂英近照 马凯臻摄
我们拍王桂英的那个纪录片《干妈》，获第七届亚洲电视节亚洲电视奖，人文类纪录片大奖，第九届上海国际电视节 白玉兰奖，人文类纪录片评委会特别奖。
刚开始拍片的目的很单纯，我就是想做个记录片，刚开始其实和王桂英接触就分为几个层次，几个层面。第一个，刚开始是关注她的艺术。接触一段时间我就已经不关注她的艺术了，我关注她的作品和她的生活的关系，然后再跟着跟着我就是关注她这个人了，再跟着跟着我就关注她所生活那个文化生态环境，是这样一个逐层认识一个过程。逐渐的刚开始想拍一个记录片，后来就想做一个剪纸考察。
王桂英近照 马凯臻摄
为了纪录王桂英的生活状态与艺术方式，我跟踪了王桂英一年的时间。开始的某一天，我在村里遇到一个女人，她冲我嚷：又来拍了，还不给人家一点救济！女人无理，不好计较。但有一点没错，王桂英的确很穷。王桂英很穷，可王桂英的剪纸却如牧歌般的抒情。
王桂英的双手 马凯臻摄
在我的印象中，大凡有过苦难经历的艺术家如中国的徐渭、石涛，外国的蒙克、梵高等，其作品或有一种忧郁、孤独的悲伤情绪，或有一种宣泄欲望与痛苦的疯狂。从童年到成年一直被困窘所纠缠的王桂英，其内心却是如此安详。在她的作品中，生活的重负似乎已被内心的宁静与清澈，调和成一曲调式平和而充满诗意的乡谣。富足与焦灼，困顿与安详，这真是一种极有意味的文化反差。
王桂英近照 老赵摄
我知道，王桂英7岁时父母相继离世，14岁时又因祖父的病逝而孑然一身。15岁嫁夫至今，更是遭遇丧子失夫之痛。我一直试图解答，王桂英的一生，是靠什么承受如此不讲道理的厄运？面对命运，王桂英几乎没有话语的权利，也只有在剪纸中，她才能找到言说的自由并由此带来情感的慰藉。
我们所谓非遗的非遗，很多时候你其实需要保护的实际上不是这个人、这个技艺，而是保护的这个生态环境。它是一个传统技艺，你能保护吗？这个传统你保护不了，因为滋生的那个文化环境，生态环境已经不存在了。王桂英就是个典型例子，她在她那个农村那个非常封闭的生态环境当中，她滋生出那种东西是很多鲜活类的东西。她关注自己生活，我在她作品中可以看出来。
王桂英鸡年剪吉 老赵摄
其实，她的剪纸更是一种生命的存在形式，一种表述这种生命存在的、独特的、乡谣似的话语方式。正因为如此我才坚信，只要生命不息，王桂英的剪刀就不会有停下的可能。因为，王桂英总要说话，总要拉呱，总要轻轻地唱起乡谣……拉一些家常拉呱儿给人家听，唱一些乡谣抚慰自己的心灵。
我特别喜欢王桂英的两个方面，一个是技术方面的东西，艺术方面的层面，还有就是她和生活的关系这个东西。你必须把王桂英放到一个大的文化背景上，特别是中国剪纸艺术文化背景上看，你才能看出她的价值所在。你看传统的这个剪纸艺术，全都是一辈一辈承袭的，就是你剪个什么荷花莲子，他下边也剪荷花莲子。王桂英的剪纸不是甜美的，但却是诗意的。这表现在她对生活独特的艺术言说方式。这种独特性，除了表现在她那随意、豪放，带着淳朴的苏北农民精神气质的刀法外，尤其表现在她对黑白关系的大胆处理和把握。王桂英不识字，这是她的不幸，但这种“不幸”却有幸保护了她独特的美感系统，避免了主流文化对她的侵扰与污染，从而使她的艺术保持了原生艺术的纯正品格。
王桂英的作品是乡野的，原生的，但又是现代的。她的艺术成就完全有理由令现代艺术大师们刮目，每当我欣赏她的《挖荠菜》、《老人与老鼠》等作品时，就自然会生出这般感受。的确，她那种随心所欲的改变空间，大胆从容的移动视点，从而形成新的视觉秩序的能力，比之现代派艺术大师毫不逊色。所不同的是，王桂英的艺术没有像现代主义那样从现实世界里退出，但同样进入了一个自主的艺术空间。
现在的社会已经不是农耕文明了，起码是后工业化时代，当时为了什么祈福什么求子这类的元素，现在这种东西在实际生活中的意义已经不大了。王桂英可贵的是什么？她是实际上从那个时候文化背景之下，转到什么对现实生活的关注，就对她所生存的当下生活的关注。
所以她的所有创作能力和创作才华都在这上边体现，这是我讲的是她和生活的关系。所以我在接触她慢慢一下发现她对生活更紧密，如果生活不存在，她也就不存在了，她的技术。其实王桂英剪纸并不重要，只是她和生活的关系才能最主要的，她哪怕是不剪纸，这种关系仍然是紧密存在的。
王桂英对生活的真诚令我感动，王桂英对艺术的真诚令我钦佩。由此，我更是以为当下专业画猫画狗，以“一招鲜”混迹画坛的人实在太多，而像王桂英这样不论生活如何对我，我对生活依旧真诚的艺术家实在太少。这就是我坚持跟踪王桂英并将王桂英的生活状态与王桂英对生活的言说方式介绍给大家的原因。
王桂英作品：春耕
王桂英作品：春耕夏种
王桂英作品：打水泥板
王桂英作品：打铁
王桂英作品：电视台采访我
王桂英作品：摊煎饼
王桂英作品：斗鸡（宣纸）
王桂英作品：俺想铰啥就铰啥
本文已获作者授权
王桂英作品资料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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